这世界上真的有鬼吗？

　　故事还要从上周五说起，赵肖在散步时无意间走错了地方，发现了一家藏得很深的店，青苔贴着墙根向上爬，磨损严重，古董风格，别具一格，除了开在狭窄阴森的巷子深处。

　　连白天都没人敢进去，更何况其他时候。

　　从玻璃往里看，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老式物件，什么拨浪鼓、字符、对联……好像是杂货铺，他有些好奇，推门进去。

　　里面点着几只红烛，旁边挂着三串铜钱，空气中还浮着若隐若现的香味。

　　“老板，老板。”周围很安静，让人不自觉地压低声音。

　　一只手从暗红色柜台下方缓缓向上抬起，一瞬间，赵肖连后事都想好了，最近还真是不太平呢。

　　“自己逛，老板不介绍，老板不想上班，想睡觉。”

　　同为打工人，赵肖也能够理解打工人的怨气。

　　反正没人还好一些，更自在一些，买不起就开撩。

　　姐姐的孩子还小，买个拨浪鼓逗逗小外甥。

　　赵肖拿起拨浪鼓，没有什么特别的，就像是记忆中的玩具，不过在现在的大城市里还是很少见到。

　　“老板，这个多少？我拿一个。”

　　就看见一个长相稚嫩的男生缓缓坐起，学生模样，长发还乱蓬蓬的，睡眼惺忪，眼下还挂着黑眼圈。

　　钟遥听了一晚上鬼吵架，快被烦死了。

　　“68，你发我也发。”

　　赵肖想:有点坑人，难怪没人来，不会是黑店吧？

　　他又狐疑地看着面前的男生，睡眼惺忪，黑大褂松松垮垮地挂着身上。

　　钟遥砸吧着嘴，又挠挠头，显然是还没有从梦里缓过神来，没想到自己的小破店还能有人来访。

　　“你不会以为我们是黑店吧？我们从不强买强卖，你不要，放回去就好了，不过这鼓是桃木做的，能辟邪，自然会贵一些。”钟遥看着他手里的拨浪鼓，若有所思。

　　“等等，等等，你们这里还有卖什么能驱邪的东西吗？小巧又便携的那种。”

　　少年笑了，笑得很大声，笑完又倚靠在一旁的根雕上。

　　“算你小子识相，我们这里本来就是帮人驱邪除鬼算命的事务所。”

　　怎么感觉这小伙子拽拽的，还一副老大的样子，不太靠谱……而且也太年轻了，现在的就业方向还真是广。

　　“你过来，我先给你把把脉。”

　　有点悬，赵肖在想要不要开溜。

　　“把脉不要钱，免费。”

　　“来来来。”赵肖立马把手伸了过去，生怕晚了一秒他就反悔了。

　　钟遥每次都用这个借口，不过是想要探探他身上的气，普通人阴阳两气相差无几，平衡互生，可要是被其他东西缠身，那可就不一定了……

　　“嗯……喜脉，恭喜恭喜。”

　　我*

　　赵肖不想跟这种满嘴跑火车的人再说话了，有这功夫，不如回家睡觉。

　　“最近没睡过好觉吧，头晕脑胀，检查不出来吧？降职了吧？半夜常常有人讲话。”

　　赵肖的脚步迟疑了，现在算命算得都这么准的吗？果然时代在进步。

　　小伙子该不会真的有些本事在身上？最近他就总觉得自己撞鬼了，躺在床上总是觉得阴恻恻，每次听到讲话都是从梦里醒来，但是他记得自己明明没有睡着，本来干净整洁的家里总是莫名出现变乱，书架上的书跌落两本，地板上出现带泥的黑色脚印，厕所时不时传来哭泣声。

　　他自己的状态一天比一天糟糕，原本的晋升打了水漂，自己消瘦下去，颧骨凸起来了，周围人看见他都避开了，赵肖真的快疯掉了。

　　“来，这张符纸给你，能镇鬼，不要188，只要88，等我下周再联系你，去你家看看风水，是不是很划算？”

　　赵肖咽了口口水，虽然还是有些迟疑，还是接住了那一片薄薄的纸，上面画着符，似乎还写着什么字，不过实在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。

　　有点小贵，不过赵肖咬咬牙，还是拿下了，哪怕没有用，还是可以买个心安，人家还说可以去看看风水，应该也不亏。

　　“为什么不能马上去？”赵肖一边付钱，随口问了句。

　　“老弟，周末要双休的啦。”

　　真有你的。

　　赵肖留了个他的号码就走了，越看越觉得邪乎，自己真是病急乱投医，什么鬼话都信，就是个蠢蛋，算了算了，他摇了摇拨浪鼓，希望真的有用。

　　钟遥等他走了，再拿出一根香火，点燃，一时间无数的小鬼都蜂拥而至，团团围住烟气，奋力吸食，钟遥把它插在鼎上，让他们尽情吸。

　　这些小鬼没有气来供养他们，只能靠着一些外物来维持魂魄，伤害不大，不过还是可以半夜出门去吓吓路人。

　　“我还要。”无数的声音交叠在一起，显得空灵悠长。

　　这些小鬼可以说是钟遥养大的，从跟着师父收鬼安魂以来，钟遥把这些鬼都养在一起，不准他们做坏事，算是收容吧，反正他知道自己身边也没有朋友，也算是安慰吧。

　　无数个日子里，有小鬼们陪着，也不算孤单，自己也不是一个人了。

　　“不能吸太多。”钟遥有些冷漠，说完话又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一枚铜钱，喃喃自语，“怎么还没有回来？真烦。”

　　等那只鬼回来了，到时候还是打一顿好了。

　　那只鬼是谁？曾经是对钟遥很重要的人，现在是对他很重要的鬼。

　　钟遥喝令他们安静，自己又躺回了一张小折叠床上，还拢了拢红色毛毯。

　　周末两天，钟遥拿出放在桌子底下已经蒙灰了的木棍，祖传木棍，男女皆传，能者胜任。

　　钟遥那日探出了赵肖身上浓重的鬼气，知道这又是一场战斗，不可马虎。

　　又辛辛苦苦地画了好几张符，本来是准备休息，但是一想到没钱吃饭了，于是准备去天桥底下摆摆摊，赚点零花钱。

　　至于赵肖嘛，自己给的符纸应该还能再撑一段时间，要是连两天都撑不过，那自己也没有去的必要了，去了也是送命。

　　虽然想象很美好，但是根本就卖不出去，不过拨浪鼓倒是很受欢迎，15一个，25两个，一天下来就赚了200，又可以上馆子了。

　　周一，钟遥如期而至。

　　一进房门，钟遥感受到房间里有一股气，似乎在排斥他，可是悬浮在半空中，无法汇聚，钟遥猜想是自己给赵肖的符起了作用。

　　“有鬼气。”钟遥拧着眉头。

　　这是像是为了应证他的话，天花板发黑，四周的墙面开始渗血，逐渐滴落地面。

　　而且赵肖本来就完全相信了钟遥的话，这两天他终于睡了个安稳觉，早晨迎着太阳起床的时候，他感动地快要哭出来了，于是他把符纸缝进了睡衣内侧，每一次心跳都能感受到纸的硬度，无比心安。

　　而现在，赵肖作为一个普通人，哪里见过这阵势，一个连夜路都不敢走都男人，真的见鬼了，腿脚止不住的发软。

　　“大师，怎么办？救救我，我还不想死啊，我连女生的手都还没有牵过，我……我还有父母要养，虽然上司很讨厌，但我还是很珍惜自己的工作的，我以后一定好好做人，再也不摸鱼偷懒了。”

　　赵肖确实是被吓到了，他吸着鼻子想:成年人的崩溃果然在一瞬间。

　　只见自己的英雄拿出一根剑，哦不，是圆柱体的棍棒，把自己挡在身后，那一刻他爱死了钟遥。

　　大师不愧是大师。

　　“别吵了，该你出场了。”

　　钟遥的话打断了赵肖的思绪。

　　哦好，什么？什么是我要出场了？我知道自己颇有几分姿色，但我还要为未来的老婆守身如玉，绝对不去色诱。

　　钟遥无语瘪嘴:“你想哪里去了？人家女鬼看不上你。”

　　“你怎么知道？不行，我去试试。”说着，赵肖就要昂首挺胸朝里走，非要展现自己的魅力。

　　活脱脱的中二少年。

　　“她告诉我的。”

　　什么？

　　“哥，你是我的哥，这么牛的吗？人鬼对话？牛，让我做你的小弟吧。”赵肖止住了步伐，又乖乖躲在钟遥的身后。

　　场面其实有些滑稽，一个比钟遥块头大得多的男生正信服地看着他，眼里还闪闪发光，宛如看着自己的救世英雄，在身后“娇羞”地贴着他。

　　不过钟遥被他的眼神恶心到了，受不了。

　　现在女鬼只显出一点实体，而钟遥要先在客厅限制住她。

　　不对，怎么还有鬼气，在卧室。

　　“够了。”钟遥大吼一声，一脚把赵肖踹进了卧室，赵肖一下子倒在地上，又连滚带爬地起身，生怕下一秒就被撕碎。

　　“把桌边的花瓶砸了！”钟遥朝他发出一声怒吼。

　　说完这句话，房间里立刻风起云涌，钟遥只好扎马步，稳住下盘，幸好被老头子罚的马步终于起作用了。

　　长袍在风中滚动，长发翻涌。

　　钟遥掏出符纸，让它随风飘进卧室里，能够帮助赵肖更好地抵抗鬼气，符纸发出微微金光，落到床上，死死粘着。

　　果然房间里风变小了。

　　在客厅的钟遥又拿出一张红色的符纸，擦拭着木棍，向四周打去，看似没有任何东西，可是每一棍都震得手掌发麻。

　　“大师，我过不去，风太大了，发型也乱了。”

　　“加油……”

　　赵肖还以为大师会帮忙想想办法，没想到让他自求多福。

　　好吧，我相信大师，大师还在外面应付着女鬼呢，自己不能拖后腿。

　　走走，不行，好烫，赵肖觉得身体像是被火灼烧般，炙热滚烫，脚步也慢了下来。

　　“往前走，不会有事的。”

　　果然大师不亏是大师，赵肖顿时心里就有了底气。

　　赵肖把花瓶一推，以为掉下去就自己碎了，但是没想到九块九的东西质量这么好。

　　不过里面的液体流了满地，黝黑，像墨汁一般都浓稠，发出令人作呕的味道，是腐烂的臭味，一摊液体里面还有些碎片，被黑汁覆盖，看不出原来的样貌，但正在蠕动着。

　　赵肖壮着胆子提起花瓶，往地上狠狠一摔。

　　手上不可避免地沾上了黑色液体，赵肖觉得自己的手不能要了。

　　也不知道能不能洗掉，滂臭。

　　赵肖实在受不了这股味道，不受控制地呕吐了起来。

　　只见液体里的东西像蛆一样蠕动，聚拢，合并，最后缓缓地向外扭去。

　　赵肖也推门出去，看见大师正飞在半空中，手拿木棍，对峙着。

　　不过他看出来有没有鬼，只看得见大师一个人。

　　钟遥手里的符一张张燃烧。

　　“出去！”

　　听见大师这么说，赵肖以为大师要干不过鬼了，就立马麻溜地滚出去，虽然有点对不住他，但是，大师，他会记得你的大恩大德。

　　钟遥看见他跑了出去，轻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