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为什么来这里？”猎师抱起双臂，平静地看着那个试图迈入庙门的削瘦人影。

　　“你对江湖门派了解多少？”陵不答反问。

　　“北方的一教一阁两派，南方的一宗一门一楼一禅。”

　　“这沽南寺里就是那个禅，金刚禅，不过只是一小部分。”陵迈过高高的门坎，“走吧。”

　　“阿弥佗佛，二位施主，贫僧这厢有礼了。”庙宇中的住持看出两人的不同寻常，亲自出来迎接。

　　陵收起那一副跳脱的模样，温声回礼：“大师，你我都是江湖中人，就不多客套了。我这次带了师弟来，是为了见识一下金刚禅的独门绝技。”

　　“阿弥陀佛，二位且随我来。”

　　住持带他们走进内院，随后换了一身更加利索的短衫回来。

　　猎师上前几步摆好了起手势。

　　“得罪。”住持率先出手。

　　金刚禅的武功以刚猛见长，不过直来直往的，倒也容易看出轨迹。

　　猎师灵活规避，偶尔与其交锋一二。

　　对于内力深厚的人来说，失明并不是什么大事，被内力强化的其他四感足以让陵感知到方圆五里的任何风吹草动。

　　猎师与住持的切磋也“看”得一清二楚。

　　住持见奈何不了猎师，深吸一口气，全身的肌肉块块隆起，身形也拔高几许，宛如怒目金刚。

　　“此为我金刚禅的独门绝技——金刚不坏。施主可否破了贫僧的金刚？”

　　攻守形势转换，猎师攥紧了手里的暗器，又缓缓松开。

　　那一小包“半月散”已经被他涂抹到了暗器上，这只是一场切磋而已，犯不着如此狠毒。

　　住持主动道：“施主可用武器一试。”

　　猎师站直身体，目光看向一旁正在晒太阳的人：“陵。”

　　咻——

　　一柄无毒的长剑深深插入地面，离他不到一寸。

　　猎师早已熟悉他恶劣的小把戏，主动忽略了那一声“好可惜”的感叹，面不改色地抽出长剑，继续投入切磋之中。

　　结果不出意外自然是输了，第一次见就要打破金刚不坏显然不太现实。

　　“打完了吗？”陵伸了一个懒腰，“我们先在这里住上几日怎么样，小师弟？”

　　猎师瞥了他一眼：“随你。”

　　住持带着猎师参观沽南寺，陵直接去了禅房。

　　“施主与另一位施主应当不是师出同门吧？”住持突然问道。

　　“我只是与他达成了交易。”

　　“阿弥佗佛。施主，听贫僧一句劝，莫要被人当了刀……”

　　猎师刚靠近禅房的门，就隐隐听见了破空声。他熟练地一歪头，躲过袭来飞镖，看了一眼被削下的断发，从容地推门而入。

　　“回来了？”

　　禅房内的人衣衫半解，露出满身的伤疤和那诡异的纹身，神色放松，姿态懒慵。

　　“你在上药？”猎师看向他手边的瓷瓶。

　　尽管猎师尽力遮掩，却还是被陵听出了异样。

　　他嗤笑一声，两三下脱了上衫丢在一边，冲他招手：“还不快过来帮忙。”

　　猎师上前拿了瓷瓶，指尖点出许些药膏，少量多次地涂抹在他的伤口上。

　　劲瘦的身体爬满狰狞伤疤，随着呼吸紧绷、舒展，有着难以喻言的野性。

　　陵闷哼一声：“那秃驴跟你说了什么？”

　　“为什么要来金刚禅？”猎师用力按了按。

　　陵反手抓住他的手，摸索着拿走瓷瓶：“啧，怎么还问我了？我要你杀了屠师，上一辈不知道有多少人要追杀你，佛门一向爱管闲事，更是首当其冲。”

　　“我这是为你好，免得你连鸣凤阁都出不去。怎么，后悔了？想杀了我吗？”

　　猎师动作一顿，伸手去拿装药的瓷瓶，继续给他上药：“为什么不自己出手？”

　　“鸣凤阁跟北冥教关系可好了，认出我不是什么难事，不会让我报名的。”陵在他手下哼哼唧唧，“如果是屠师，我不想搞暗杀。”

　　“你与他有什么过节？”

　　“想知道？保密~”

　　猎师只是随口一问，也没想他回答。以陵的性子，要是回答了，他还得好好分辨一下是真是假。

　　“要住多久？”

　　“三天。”

　　“他们知道你的事。”

　　“不知道，但是他们的佛知道，老天爷知道。好了吗？我要睡觉了。”陵在床上打了个滚，“那些秃驴天天念经还是有点用处的。”

　　猎师与住持又切磋了三次，还是没能破除住持的金刚。

　　“好了吗？”陵捡了根树枝戳了戳正在打坐恢复内力的猎师。

　　“刚刚八成，不急。”猎师抽空回了他一句。

　　“刚开始着急赶路的人不是你吗？”陵不乐意了，坐在他背后仰身靠在他身上。

　　“我就催你了，你能把我怎么样？”

　　猎师实在是受不了陵的骚扰，拎着他去跟住持告别。

　　住持温和答礼，提出自己不久后也会去往鸣凤阁，邀两人同行。

　　陵还没有说些什么，猎师先行婉拒。

　　“阿弥陀佛，那贫僧就不强留二位了。”住持的目光放到了陵的身上，“不过这位施主，听贫僧一句劝——放下，圆满。”

　　猎师敏锐地察觉到陵的情绪不对劲。

　　他面带微笑，声音也格外柔和：“按照大师的意思，是要我放弃了？”

　　“阿弥陀佛，施主若是一意孤行，终会害人害己……”

　　“秃驴果然爱多管闲事！”

　　住持开启金刚，挡下了陵这一拳。

　　陵冷哼一声，另一只手将手里的树枝挽了个花，附上内力刺向他。

　　凝聚，爆发，消散。

　　短暂的交锋后，住持倒退十步稳住身形，已然是之前那慈眉善目的模样，只是多了些狼狈。

　　陵手里的树枝已经化为齑粉，他却将内力收回，拍了拍衣衫上并不存在的灰，并不在乎周围如临大敌的僧侣。

　　“还需要我证明一下我的决心吗？”

　　住持长长地叹了口气，知道自己没办法拦住他，只道：“让他们走。”

　　周围的僧侣让出了一条路，陵率先转身，从容离开，猎师紧随其后。

　　“你还真是大胆。”

　　陵头也不回：“我已经收敛了，要是按照我之前的脾气，整个沽南寺都得灰飞烟灭不可。”

　　“一个小小住持而已，我承认的金刚禅才是金刚不坏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