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钟响到第五声时，色空正踮脚擦拭韦陀像的膝盖。

　　棉布扫过彩漆剥落的佛身，惊起尘粒在光束中飞舞。她努力踮起脚，试图拭去上面的污渍，小腹却传来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。

　　这感觉从卯时诵经便开始了，此刻顺着脊椎爬上胸口，激得她手一抖，木桶“哐当”砸在青砖上。

　　“又闯祸！”

　　监院智能师太的呵斥从廊下传来。

　　色空慌忙跪地收拾，僧袍前襟却被溅湿，凉飕飕贴着肌肤。她无意识扯动衣领，露出一截雪白锁骨。

　　“成何体统！”戒尺狠狠抽在肩头。色空吃痛仰头，正看见智能师太扭曲的脸：“昨日偷摘凤仙花染指甲，今日又卖弄皮肉，简直无法无天了！”

　　“孽障，去后山挑二十担水，日落前锄草并浇完菜园。”师太吩咐道。

　　色空早就被骂惯了，心里波澜不惊。她熟练抬头，扬起一个顺从的笑便麻利地收了棉布与水桶，从大殿侧门一溜烟跑到西寮房。

　　趁着其他师姐还在诵经，色空褪下袈裟，腿间早已染上鲜红刺目的血迹，仿佛点点红梅开在白皙纤细的腿上。

　　她虽长在仙桃庵，却也和稍年长的尼姑同吃同住，她们管这叫月事，是不祥的、肮脏的东西。

　　她曾好奇地问师姐们，月事是每个人都有吗，自己怎么没有？几个师姐便白她一眼，似是无奈似是羞愤地拂袖走开。

　　色空翻出一块干净的布条，沾着水擦拭起染血的地方，学着师姐她们的样子默默处理。等她将自己收拾干净，早已经到了浇菜园的时间。

　　担心又被处罚，她小跑着去了菜园，刚到就发现静心和慧安早就在里面锄草了。

　　“你迟到了。”

　　静心放下手里的锄头，看着跑的气喘吁吁的色空。“你屡次迟到，是以为有人给你兜底吗？”

　　“实在抱歉师姐，我是因为......”

　　“好了，解释有什么用，早知道今天是你当值我才不来这，真是倒霉。”

　　慧安打断她的话，把锄头扔在地上拉着静心就要走。

　　她真不明白静心师姐为什么要来锄草？原本她以为这是师姐的差事，她是想在师姐跟前露露脸才顶着大太阳主动帮忙。

　　这么大一个园子，她们忙碌了好半天才将里面的杂草处理干净，这下倒便宜色空这个孽障了。

　　静心甩开慧安的手，朝色空警告道：“这次就算了，若让我发现你还敢犯错，仔细你的皮。”

　　“明白了师姐。”色空不敢顶撞她，目送着人渐渐走远了才拿起水桶去后山打水。

　　此时山雾未散，露水打湿了石阶。色空穿过长阶，提着木桶走向溪边，临近树林深处时，听到了沉闷的劈柴声。

　　今日应该是本无师兄当值。

　　她快步奔向间，看到本无在挥斧砍柴。僧服里白色的中衣汗湿的贴在身上，随着臂膀上的肌肉起伏泛起水光，像春溪漫过青石的纹路。

　　察觉到来人，本无放下斧头，转身披上了外袍

　　“师妹，你怎么到这来了？”

　　色空冲他笑笑：“我来后山打水，听到砍柴声就想来看看是不是你。好长时间没见，师兄不会在躲我吧。”

　　本无不知如何回答，他确实不敢见她。两人虽然青梅竹马两小无猜，但现在毕竟长大了，更何况是佛门中人，理应避嫌。

　　见他不语，色空心情低落起来，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从小处处照顾自己的师兄突然就和自己生分了。

　　犹记得他们小时候，本无经常偷偷带饴糖给她，两人还一起在后山摘果子，那是她为数不多感到快乐的时光。

　　她和本无不同，庵里的人都厌恶她看不起她，说她是被孽障，唯一关心她照顾她的明慧师姐也在三年前染病去世了。这世上只剩下本无这一个人对她好，她才不想为了什么男女大防与本无划清界限。

　　“我没有躲你，是你想多了。”本无拾起斧头，想继续劈柴。

　　“可是......”色空刚想与他解释清楚，一滴水珠就不偏不倚地砸在她脸上。

　　她仰头看去，天空飘起了小雨。越下越大，淅淅沥沥的淋在两人身上。色空被这突如其来的雨吸引视线，暂时顾不得追问。

　　他们二人都没带雨具，匆忙回去必定会被浸透，本无只好领着她向着林间木屋跑去。

　　那木屋本是为僧人砍柴歇脚所建，也是个躲雨的好去处。本无带色空进了屋子，拿出一方洁白干燥的棉布给她。

　　“擦擦吧，不然会着凉。”本无侧过脸去，不敢正视她。

　　“哦，多谢师兄。”

　　色空的衣袍被雨淋透了，正紧紧的贴在她身上，勾勒出有些成熟的柔美身形。偏偏她自己未曾察觉，当着本无的面就想掀开外衣擦拭。

　　本无被她这般豪放不羁的举动惊得瞳孔一缩，立即出声制止：“等一下！”

　　他话音刚落，色空就将碍事的外衣扔到一边，自顾自地擦起来。

　　“你......”本无一时语塞，好在她的里衣颜色足够深看不清内里，不然又要造业了。

　　色空看他欲言又止，好心提议：“怎么了师兄，可是要我帮你擦擦后背？”

　　本无连声拒绝，他不敢再靠近这个单纯大胆的师妹。他取出一件干净的外袍递给她后便一个人躲在门边一角，静静擦干身上的雨水。

　　木屋里十分安静，两人，没有再开口讲话，默契地听着窗外潇潇雨声，仿佛时间静止在了这一刻。

　　“嘶...师兄，我肚子疼。”色空轻轻叫了声疼，声音有气无力。本无看她身体不适，心中担忧，也顾不上男女大防，焦急地走过去察看。

　　色空嘴唇发白，脸颊也痛得失去血色。她靠在那张简陋的床上，单薄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。

　　本无怕她着凉一刻也不敢耽误，从柜子里找出几身他留在这的衣服盖到她身上。

　　“你淋雨受了寒，又正值...，所以才会这么痛。”他像小时候一样哄着色空，又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

　　“好在没有发烫，你还冷吗？”

　　“冷，很冷。”她裹紧衣服还是会被寒气侵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