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章 大年初三开祠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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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从鹰嘴崖下来,凌秀秀便没管后续事宜,她全心全意等着大年初三这天干大事。

  大年初三,开祠堂。

  这天,阴沉了好些时的天,露出一丝放晴的信号。

  但屋檐下,冰棱簌簌坠地,冷得人直哆嗦。

  灵山村每个人喜笑颜开,满怀希望张罗着开祠祭祖,惟愿春耕顺利,来年丰收。

  凌秀秀摆好祭品,便看到苏梅大娘踩着一地碎冰碴挤进祠堂,蓝布棉袄的补丁擦过门槛,竟挂出絮子。

  虽然现在日子好过了些,但大家生活还是很难。

  凌秀秀没来得及感慨完,苏梅叉腰冲凌达成群嚷。

  “村支书,你那海龟侄女婿的腱子肉,快赶上大队的骡子了!这健硕点哈啊。”

  唾沫星子飞溅到凌达成面门上,“后腰托百斤麻袋都不带弯腰的,背我下个山,轻轻松松。”

  凌秀秀倚着雕花立柱,红头绳缠在指尖绕了三匝。

  听着早已变味儿的赞扬,凌秀秀乐得咧开嘴角。

  凌达成抿着唇,一下一下磕着烟杆子,一本正经让小丫娘慎言,别污了他侄女名誉。

  凌秀秀看着苏梅撇着嘴走远,收回目光。

  远处周铁善正扛着冻猪肉往供桌上摆,喇叭裤掠过满地炮仗碎屑,左眉骨的断眉浸着冰碴,倒像银线绣了道疤。

  “让让!老祖宗都没闻过猪肉味了是吧?”杀猪匠凌建国蛮横踹开条凳,摆好猪头。

  王春梅刚摸走盘子里的供果,袖口妇联红袖章沾了香灰。

  三丈高的祖宗牌位前,七叔公的旱烟杆当啷一声砸地上。

  凌达成乌黑的手还擎着三柱线香,袅袅青烟忽地一抖。

  啪嗒!

  香头齐齐断在麒麟香炉沿。

  祠堂霎时死寂。

  栓子娘喉头咕咚响得吓人:“开春……开春要塌天啊!”

  “放屁!”凌建国吐出瓜子壳,“老子熏的腊肠还没……”

  “都闭嘴!”

  七叔公的柺棍横扫供桌前方,惊得烛火乱颤。

  老人沟壑纵横的脸映着跳动的光:“三支断在惊蛰位,这是叫咱们勒紧裤腰等春汛!”

  他浑浊的眼突然盯住凌秀秀发梢的霜花,“哪个败家的糟践粮食,当心河神掀屋顶!”

  凌秀秀低头盯着棉鞋尖,前尘往事从冰裂纹地砖缝里钻出来。

  那年春汛冲垮粮仓时,七叔公饿得把腰带都煮了汤。

  “搞封建迷信要不得,咱们现在要讲究科学。”

  陈文兵斯斯文文跨过门槛,特地配的眼镜在香火中泛冷光。

  “大家看,天不是快放晴了嘛,就算真的大雪成灾,会有春汛,市里也会拨救济粮……”

  话音未落,后山突然传来闷雷似的响动。

  凌秀秀指甲掐进掌心,这,像是火药爆炸,和前世陈文兵带勘探队炸山的声音一样。

  莫非……

  她急转头,正瞧见周铁善用冻柿子焐开冻住的门栓,男人后腰别着的铁钩闪着寒光。

  凌秀秀看得真切,那分明是把改装过的鹤嘴锄。

  苏梅大娘的破锣嗓子又嚎起来:“要俺说,村长,就该把海龟侄女婿收回家,有他准能镇镇邪!”

  “人家肚子里全是洋墨水,还啃过洋面包呢!”

  王春梅赞同点头,还不忘往袖筒里掖供果,“那身板,那学问,没得挑。”

  凌秀秀忽然笑出声。

  脆生生的笑落在香灰里,惊得七叔公的柺棍都顿了顿。

  众人这才发现,供桌上断香竟拼成个“凶”字。

  “二叔,”凌秀秀轻轻扯凌达成的补丁袖口,“后山雪积了三尺厚,怎么会有雷声?”

  凌达成旱烟锅里的火星猛地一蹦。

  黝黑的脸抬起,浑浊的双目望向祠堂梁上悬着的辟邪铜镜。

  镜面不知何时裂了道蜈蚣似的纹。

  “哎呀呀!镜裂香断,双劫煞!”

  七叔公突然发癫似的扯开棉袄,露出瘦骨嶙峋的胸脯。

  “老头子今夜就睡祠堂守祖宗,你们这些败家玩意儿……”

  栓子爹突然怪叫:“俺家米缸早上还好好的,这会儿……”

  他抖着豁牙冲出门,棉裤腿卷起一阵香灰。

  外头雪光刺得人睁不开眼。

  凌秀秀摸出怀里的冻柿子,冰凉沁着前世记忆。

  上辈子周铁善咽气前,血糊糊的手往她兜里塞了这个。

  如今柿子皮上,似乎还留着道月牙疤。

  “肚子,饿了?”阴影忽然笼下来。

  周铁善不知何时贴到身侧,带一身松脂混着铁锈味。

  他掌心里躺着个锡皮罐,里头炭火煨着烤红薯。

  凌秀秀刚要伸手,陈文兵斯斯文文的手帕,先先递到眼前:“擦擦手,脏。”

  锡皮罐“当啷”掉地上,滚烫的炭块溅在陈文兵的翻毛皮鞋上。

  周铁善弯腰去捡,后颈棘突骨抵着冷空气,像柄出鞘的镰刀。

  “手艺人就该去农机站敲铁皮。”陈文兵笑着退后半步,挡住凌秀秀视线,无声说:“秀秀明年要随我去省城。”

  他眼里‘你争不过我’的得意,刺得周铁善心疼如针扎。

  “当心!”凌秀秀突然拽过七叔公。

  老人方才站着的地砖裂开蛛网纹,几粒陈年糯米从缝里钻出来。

  众人认出来,是当年修祠堂压阵的祭粮。

  这下连最刺头的小伙都不说话了。

  栓子娘扑通跪在地上,砰砰磕得地砖响:“老祖宗发怒了!要收人头了啊!”

  凌秀秀忽然瞥见周铁善在悄悄掰指节。

  没记错的话,是他修拖拉机时的习惯动作。

  前世也是这样,每掰一下,左眉骨的断眉就跳一跳。

  此刻他的目光正黏在陈文兵的皮靴上,鞋帮沾着可疑的蓝泥。

  后山又传来轰响,震得梁上“急公好义”的匾额歪了三分。

  凌秀秀佯装扶匾,指尖迅速抹过匾额背面,摸到黏湿的硝石粉悄悄放进兜里。

  “”二叔,”她突然提高嗓门,“后山冒青烟了,该不会......."

  “雪崩!要雪崩了!”凌建国突然窜起来,“当年石头寨就是这么埋的!”

  祠堂顿时炸锅。

  王春梅的妇联袖章被人群踩在地上。

  苏梅大娘抱着猪头不撒手。

  七叔公的柺棍抡得虎虎生风。

  混乱中,凌秀秀感觉手腕一紧。

  周铁善的手像铁箍,隔棉袄都能烙进皮肉。

  “跟我走!”他躬身把红薯塞进她袖笼,拉着她躲过人群踩踏。

  檐角冰棱叮咚坠地,裹着前世的血腥气。

  凌秀秀望着纷扬的香灰,突然笑出一对梨涡。

  这次,她一定能改变更多人命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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