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子时三刻,国师府西跨院笼罩在浓稠如墨的夜色里,唯有海棠树影在风中婆娑摇曳。沈知微修长的指尖捏着半幅符纸,其上朱砂绘制的“贪狼星”图腾在烛火映照下泛着妖异红光。随着他轻轻晃动符纸,火焰骤然窜起,将那星象图卷入火海。血珠混着纸灰簌簌坠地,竟在青砖上勾勒出与谢无咎命盘如出一辙的卦象,
他垂眸凝视掌心新愈的伤痕,那是前日施展星算秘术留下的印记,此刻仍隐隐作痛。
就在这时,细微的瓦片轻响传入耳中。沈知微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,是玄鳞卫“踏雪无痕”的上乘轻功,裹挟着若有似无的铁锈腥气。
“王爷夜临,何苦屈尊走这偏门?”他声音清朗,带着几分调侃,指尖轻扬,符纸瞬间化作灰烬,随风飘散。转身的刹那,正对上檐角阴影里那双寒星般的眸子。
谢无咎身着玄色劲装,衣袍染着夜露,在月光下泛着湿润的光泽。玄铁护腕裹着他的左手,泛着冷冽的金属光芒,与记忆中刑场上那道冰冷目光悄然重叠。二人对视,空气中仿佛有火花迸溅。
瓦响又起,谢无咎足尖轻点,身姿矫健如夜枭,无声无息地落于院中。他靴底碾碎半片未燃尽的符纸残片,发出细微的“咔嚓”声。谢无咎的目光落在沈知微苍白如纸的面容上,随即骤然凝在对方微敞的中衣领口——那里露出一道与自己心口位置分毫不差的旧疤,恰似十年前破庙雪夜,小乞儿替他挡刀留下的印记。
“国师在此焚化何物?”谢无咎声若寒泉,不带一丝温度,却在瞥见沈知微袖口渗出的黑血时,他喉间不由得一紧,心中泛起一丝异样的情绪,又被他强行压下。
话语落下的同时,他已欺身上前,伸手扣住对方腕脉,玄铁护腕与玉扳指相撞,清越之声在寂静庭院中回荡,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。
沈知微不躲不闪,任由对方翻开自己袖口。只见肌肤之上唯有一道淡红痕迹,与谢无咎护腕下的毒疤遥遥呼应。他唇角勾起一抹轻笑,语气带着几分戏谑:“王爷莫不是在寻‘血算星轨’的踪迹?可惜,最后半幅符纸已然化作青烟,消散于这夜色之中了。”
谢无咎瞳孔骤缩。三日前青石道上,玄甲军正是凭着半幅标有埋伏点的地形图,奇迹般地躲过血鸦阁十二煞的致命围杀。此刻望着沈知微眼底翻涌的暗流,又想起军报密语中“观星台朱砂用量与血算星轨所需契合”的记载,心中疑虑更甚,警惕之心也提到了嗓子眼。
“明知施展血算星轨折寿三载,为何还要以身犯险?”谢无咎语气冰冷,带着质问的意味。指尖碾过沈知微腕脉,感受着那紊乱如鼓的跳动,竟与十年前濒死小乞儿的脉搏别无二致。护腕下的毒疤突然灼痛,仿佛在提醒他某些不愿想起的往事,他猛然松手,后退半步,似是想要逃离这种令他心慌的感觉。
沈知微望着谢无咎紧绷的下颌,前世暗牢中的场景在脑海中闪现。那时,此人亦是这般攥着他的手腕,眼神冷漠,最终却在处决令上落下玺印。他垂首看向地上未燃尽的符纸,“天杀星”的尾迹正指向自己心口,自嘲地说道:“王爷岂会不知?臣不过是想在这权谋死局之中,求一个不被碾碎的缘由罢了。”
夜风骤起,海棠纷飞,如雪花般落于谢无咎玄色衣袍之上,为他增添了几分寂寥。他望着沈知微被烛火映得发红的眼眸,忽忆起宗人府玉牒所载:真皇子左胸生有雪豹胎记。而眼前这道旧疤,恰在胎记所在之处,这不得不让他心生疑惑。鬼使神差地,他伸出手,指尖几欲触及对方衣襟,想要一探究竟。
“王爷这是要验明正身?”沈知微不退反进,胸膛几乎贴上谢无咎的护腕,眼神中满是挑衅,“若臣真是血鸦阁细作,此刻袖中短刃早已抵住王爷心脉——正如十年前玉门关破庙之中,那个为您连挡三刀的小乞儿。”
谢无咎身形剧震。护腕下的毒疤突突跳动,尘封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:雪夜破庙,寒风呼啸,浑身浴血的小乞儿却将热粥推至他面前,脸上带着纯真的笑容。刀刃入肉的闷响混着雪粒敲击窗棂之声,还有那滴落在护腕上的鲜血,竟与沈知微唇角血迹别无二致,这一切都让他内心掀起惊涛骇浪。
“你究竟是何人?”谢无咎声音沙哑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目光落在石桌上摊开的《星官图》,图中“天杀星”与“天枢星”以朱砂相连,呈锁链之态,正是血算星轨中最为凶险的“命星相缠”禁忌卦象,这让他心中的疑惑更加强烈。
沈知微顺着他的目光望去,轻笑出声。他抬手拭去唇角血迹,指尖轻点图上青石道所在,语气悠然道:“王爷不如问问,北疆的风雪何时会染红玄鳞卫的甲胄?又或者,您母族雪豹部的图腾,何时能重现在玉门关城头?”
谢无咎踉跄后退两步。夜风卷起星官图,露出底下半张泛黄的纸页,其上所绘雪豹部族徽,与他贴身玉佩上的纹路丝毫不差。望着沈知微眼中森冷的笑意,他终于明白,这个看似病弱的国师,早已将他的身世、执念乃至愧疚,尽数纳入这盘颠倒乾坤的棋局之中。
“你在赌本王不敢杀你。”谢无咎冷笑,玄衣猎猎作响,宛如蓄势待发的雪域孤豹,“赌本王舍不得毁掉这枚能看透北疆风云的棋子,不敢直面你身上与真皇子相似的印记。你以为这样就能掌控一切?”
沈知微望着他通红的眼眸,前世刑场上的画面再次浮现。那时的谢无咎站在城楼之上,看着他被凌迟,眼神中不知是冷漠还是隐藏着其他复杂的情绪。他缓缓抬起手,指尖轻轻覆上谢无咎护腕下的毒疤:"不,臣赌的是王爷始终记得破庙雪夜那碗温热的粥,记得那个为您断指的小乞儿——赌您会在意的他究竟是命丧血鸦阁地牢,还是在这吃人的金銮殿中苟延残喘。"
谢无咎浑身剧颤。毒疤如被烈火灼烧,他猛地攥住沈知微的手腕,却见对方掌心躺着半枚残破玉佩——正是十年前遗失在破庙的母族信物。玉佩内侧“天命所归”四字虽已斑驳,却似利刃,直插他深藏十年的隐秘,让他内心防线几乎崩溃。
“你......”谢无咎话音未落,远处传来卯初更鼓,沉闷的鼓声在夜色中回荡,仿佛在催促着什么。他松开手,将玉佩拍在石桌之上,玄色披风扫过满地符纸残烬,强装镇定道:“三日后随本王共赴北疆。若青石道果真如你所言有雪灾降临,本王便允你暂留性命。但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招。”
沈知微望着谢无咎远去的背影,拾起玉佩贴于胸口。旧疤的灼痛与天命蛊的反噬交加,令他身形摇晃,几乎站立不稳。他低笑出声,笑声中带着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苦涩。
原来从饮下天命蛊的那一刻起,这场纠缠两世的博弈,便再无胜负之分,唯有两颗被命运囚于天枢、天杀之位的棋子,在权谋的风雪中,一步步走向既定的终局,而这终局究竟是怎样,无人能够预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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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留言:第四章的夜探交锋,是否让你感受到双男主之间暗潮涌动的张力?沈知微故意暴露母族玉佩,谢无咎发现胎记般的旧疤,这些细节是否在暗示两人命运的更深羁绊?三日后的北疆之行,沈知微随队出征,又会遭遇怎样的危机?血鸦阁的十二煞是否会在青石道设下必死之局?欢迎在评论区留言,猜猜看这一次,是谁先露出了破绽~